“李兄今日之血,源于其体!其体…曾纳疫魔邪毒而不死!其血…其血中便蕴含了对抗那邪毒、甚至…甚至‘理解’那邪毒的…‘元质’!

    此‘元质’…与焚烧其自身疫肉所成的灰烬…同源同根!故其血…可伤疫魔!可…可融灰烬!”

    “而那‘噬菌种’!其凶戾,在于能吞噬旧疫魔!能侵蚀旧灰烬!为何?!

    因为它本身…或许就是疫魔在吞噬、融合了…融合了太多如太子体内这般、由李兄血肉所化之灰烬后…异变而生的…孽种!它吞噬旧疫魔,是在掠夺力量!

    它侵蚀灰烬,是在…是在寻找同源的‘元质’!它在…它在以灰烬为食粮…进化!”

    王徵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洞穿真相的绝望与悲怆:

    “陛下!李兄之血,非药!乃…乃‘活烬’!乃以自身为炉,炼化邪毒、对抗邪毒后所余之…不灭余烬!其性与太子体内那焚烧李兄疫肉所成之灰烬…同源!故能共鸣!故能压制!

    而陛下您的龙血…”他艰难地顿住,后面的话不言而喻——帝王之血,尊贵无匹,却与这源于李时珍血肉、与疫魔纠缠的“活烬”之血,毫无同源之连!如同水火,难相作用!

    “灰烬…同源…活烬…”朱棣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,如同梦呓。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布条草草包裹、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,看着那渗出的、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龙血。

    再看向地上,李时珍那刚刚被灌下龙血、似乎恢复了一丝微弱生机的身躯,和他手臂上那道为了救自己儿子而撕裂的、曾经剜肉成疮的旧创…

    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,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…恐惧,瞬间席卷了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!

    他自以为掌控一切,生杀予夺。他砸碎了洞穿幽冥的格物之眼,斥其为妖物。他视臣子如蝼蚁,予取予求。

    然而此刻,真相却以最残酷、最讽刺的方式摊开在他面前——能救他儿子性命的,不是他的无上权威,不是他的真龙之血,而是这个被他轻视、被他伤害的臣子,以其血肉为炉,历经疫魔淬炼而生的…“活烬”!

    他刚刚灌入李时珍口中的龙血,更像是一个绝大的讽刺!一个帝王,用自己的血,去喂养一个臣子体内那源于自身牺牲的、对抗疫魔的“火种”!

    帝躬饲魔?

    饲的,是那无形疫魔?还是…这由他一手造就、由臣子血肉炼成的…活着的灰烬?

    朱棣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,脸色灰败如金纸。他猛地抬手,扶住冰冷的殿柱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
    手臂上自伤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那痛楚却远不及此刻心中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!

    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,越过气息微弱的太子,最终落在李时珍那张苍白却似乎蕴藏着不屈生机的脸上。

    那眼神,复杂到了极致——有惊骇,有茫然,有被颠覆认知的剧震,有对自身无知的恐惧,更有一种…从未有过的、沉重的、如同山岳般的…敬畏。

    对这以血肉饲魔、炼就不灭“活烬”的医者的…敬畏。

    寝殿内,鲸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,将帝王扶柱而立的孤独身影和地上医者染血的身躯,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,交织成一幅诡异而沉重的图景。无声的惊雷,在每个人心中炸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