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胜利继续自言自语般地开口,“说工作顺利吧,其实天天都在解决各种问题。说生活不错吧,连个像样的澡堂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老钱端起酒杯,犹豫了一下,也喝了一口。

    “有时候想,咱们这些技术员,到底图个什么?”

    林胜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,“钱挣得不多,地方偏僻,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家人。”

    酒精开始发挥作用,房间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。

    收音机里传来胡琴的悠扬声,为这个夜晚增添了几分凄凉。

    老钱又喝了一口酒,脸色微红。

    “你还年轻,有的是机会。”老钱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我们这些人,一辈子就耗在这里了。”

    林胜利抬起头,认真地看着老钱。

    “钱师傅,您在局里也算老资格了,技术也过硬。怎么会觉得没机会呢?”

    老钱苦笑一声,又灌了一大口酒。

    “什么老资格?论学历,我就是个中专生。论关系,我又没有靠山。看着那些后来的大学生一个个都提拔了,我还在这里画图纸。”

    林胜利默默地听着,不时给老钱倒酒。

    “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,回老家种地算了。”老钱的话越来越多,“至少在老家,没人看不起你。”

    夜雨越下越大,雨滴拍打着窗玻璃。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也在下降,两人不约而同地向桌子中央靠拢。

    林胜利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,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。

   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,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奋斗。

    “钱师傅,其实大家都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林胜利的语气变得严肃,“但最怕的,不是一辈子待在山沟里,是干了一辈子,到头来发现自己盖的房子是歪的,修的坝是漏的。那才叫一辈子的心血白费了,甚至还要背上骂名。”

    房间里只剩下收音机咿咿呀呀的唱腔,老钱捏着酒杯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他猛地抬起头,眼神复杂地看着林胜利,嘴唇哆嗦着,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老钱内心的防线正在崩塌,就像被洪水浸泡的堤坝,表面看似完整,内部的土壤却已被一点点掏空,只需最后一根稻草,便会彻底决堤。

    林胜利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,轻轻推到老钱面前。

    “钱师傅,这是王老板的'特种水泥'检测报告。您也是搞技术的,您看看这东西,要是用在坝基上,会是什么后果?”